少年毫不心虚地收了脚，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沈夫人，好似那粗鲁的动作不是他所为，转眼就成了一本正经的贵公子。
沈熙之连忙拍拍衣服跪下，记忆中母亲一向很注重礼规，一别九年，让她见到了这一幕他觉得很羞赧：“孩儿拜见母亲，母亲大人安康。”
沈夫人望着眼前渐渐清晰的容颜，当初离家的孩童已经长成了玉琢俊雅的少年，那双眼睛还是那么地清澈，陌生又亲近的口音在温柔地在喊她母亲。
沈夫人心口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待余光扫到百姓看热闹的身影，又恢复了端庄冷静的模样：“起来吧。”
极平淡的口吻，听不出母子经年相逢的喜悦和冲动。
少年眯了眯眸子，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连惑人的一双桃花眼也变得平淡无奇。
沈夫人目光瞬间看向一直没出声的少年：“这位是？”
站在丞相夫人的位置上，她早已将看人的眼光和心思练就得慎密，单是少年一身的贵气，京中就找不出第二人，更别提他习惯性拿眼角看人的高傲。
沈熙之想遮住母亲探究的视线，奈何少年的个子比他挺拔，不会说谎的他只能支支吾吾地回道：“回母亲，是孩儿在凉国偶然认识的……一个朋友。”
少年矜贵地颌首，当是认同了他的说法：“沈夫人好。”
沈夫人知道他们不愿意说实话，便没有继续追问，可少年是凉国人，令她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进府吧！”
沈熙之踏进府内，路过欣欣向荣的一草一木，从不觉得飘荡的心在这一刻仿佛生出了着陆般的沉定：“娘，父亲和大哥他们呢？”
“今日皇上回宫，你爹和各位大人去宫门迎接了，这会儿可能在公衙内。你大哥成了武将，在替皇上镇守边关。你二哥考取了状元，三年前就外放到沧州做官，兴许很快就能回京了……”
“那妹妹呢？”沈熙之四下去找沈沉瑜的踪影：“莫非在午睡？”
少年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百年沈府的规模，对沈熙之的问话嗤之以鼻。
关注点从来不在女人身上的他曾从沈熙之的口中听说了不下百次的妹妹，据说是个漂亮到不可多得的小美人，可惜这蠢货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经常念叨的天仙已经嫁了人……
果然，沈夫人的脸色变了变，而后轻描淡写地回了句：“你妹妹两年前就已经出嫁了。”
沈熙之不敢置信地停住了脚步，新月如钩眸子瞪得大大的，出嫁了，怎么会……
“是庄家那小子吗？”小时候就觉得他看妹妹的眼神不对！明明只比他大两岁偏偏装出一副老沉的样子，还说斗诗如果赢了，就不许阻止他跟妹妹玩！
话落，他将在沈夫人面前的拘束与礼仪通通解下，一脸愤恨地就要往府外冲。
少年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未等沈夫人开口，不耐烦地纠正道：“皇后！你妹妹做了皇后！”简直笨到家了！
见他仍满脸不信，挣扎着还想往外冲，少年索性将他拎到沈夫人的跟前，仰起头，眼中散发着孩子般的天真无邪：“沈夫人，孤——本少爷说的对吗？”
沈夫人怔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起来。
……
当晚，和沈熙之溃不成军的愤慨不同，沈沉瑜一脸淡漠地看着母亲传进宫的消息。
玉扇终于想起在路上见到的蓝衣少年是谁了，顿时惊悚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居然想撞死自家的三少爷！
玉扇不敢出声地垂着脑袋缩在一旁，想着待会儿该怎么向娘娘请罪才好。
玉坠为夫人母子团聚感到开心：“娘娘，您要不要回府？”
“不了，母亲高兴就好。”沈沉瑜嘴角的冷笑稍纵即逝，待见到下面一行的字迹，蹙眉道：“他还带了另一个人回府？”
母亲在纸上的描述是一名相貌平平的红衣少年，本不想透漏给任何人知晓的，可觉得他言谈举止都透着一丝古怪，遂与她提上了一句。
虽然对少年的着墨不多，然而，令沈沉瑜恐慌的是，人竟然来自凉国！
沈沉瑜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好似脖子又被白绫死死地勒住，骤然间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玉坠见沈沉瑜不对劲，迅速扶住她欲倒下的身体。
“来人！快宣太医！”
“快去通知皇上！”
……
玉华宫偏殿。
江太后还未被软禁时，认为自家侄女的品级至少是妃，便预先为江凝雪定下了这一处。而上一世江凝雪入宫即被封为淑妃，恰好也正是住进了这儿，沈沉瑜便原封不动地将偏殿安排给了如今的江充仪。
江凝雪被伺候着沐浴，心里没来由的紧张，皇上真的会来吗？
内务府没有差人来通报，芍药无法确定。
可听下面人传来的消息说，皇上在外遇了刺，回宫后再从凤藻宫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好看。
今晚如果来后宫，很有可能会来充仪这儿：“皇上今天独独赏了主子，可见主子已经入了奘窃缤淼氖隆！
她话不敢说太满，再者，机会总要人主动去抓的：“主子何不亲自再去谢一次恩？皇上兴许还因为刺客发着怒，主子去宽慰一番也好……”
江凝雪不清楚父亲在皇上遇刺之事上有没有动过手脚，但想起母亲与太后姑姑的叮嘱，低下头任芍药帮她梳洗。
“等雪梨炖好了，先端过来吧！”
……
崇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