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生汲汲于名利,谁知屡试不中,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人生在世,又有哪个不贪名利?”汪恭敏笑得爽朗,“你尚在壮年,合该进取。放心,你若要赶考,我可以赠金。‘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你再搏一搏,结果也未可知。”

“三叔父,我……我不想再考了。”

“什么?”汪恭敏十分意外。

“我想从商。”少文说道,“我们苏州最好的是丝绸。苏州锦绣坊、吉祥庄还有美源阁,都是有名的绸缎铺子。苏州十户有八户养蚕织布,还有无数巧手绣娘。苏州女子个个灵巧聪慧。我二姐就做的一手漂亮针线活,且深得一位贵人赏识,他出过不少银子买二姐的绣品。若能广招女工,织布绣花,开间全苏州最大的绸缎店,该多好!读书十年,蹉跎十年,我不想在功名上耗尽一生。也许,经商才是我的出路。说来惭愧,现今家中败落、积蓄全无。别说开绸缎店了,就连挑个担子、做那走街串巷的货郎也没得本钱。虽有人找上门,要买我们的祖宅,可是……祖宅!老祖宗传下来的地,岂能说卖就卖?我不做不孝子孙。”他神色难堪起来,“惟有……惟有求叔父……唉!我知道爷爷太过无情,过去对不住三爷爷,害得三爷爷年纪轻轻就出走到扬州,吃了不少苦头。我并非恬不知耻之人,不想害得叔父您难办。若是……”

“好了,少文,你不必再说,我懂了。”汪恭敏托起茶盏,掀开茶盖,饮了一口热茶,“上一代的恩怨就让它了了吧。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我相信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早已不介怀。这么些年来,我忙于买卖,连一封家信也不曾写过,确是我的不是。若非你今日登门,我尚且不知,苏州汪家竟已破败至此!我才是那个无情之人呐,少文,你不必过于苛责了。说吧,需要多少钱?”

少文于是喜出望外、感激涕零,领了银钱后又朝叔父拜了一拜。而叔父道:“你即使弃文从商,也莫要忘了文人的骨气。男儿膝下有黄金,轻易是跪不得的!快起来!”等少文起身,他又道:“少文,我毕竟是个生意人,没有只出钱不进钱的道理。这钱,我不是白给你的。”少文便道:“好说,我打个欠条便是。就以三年为约,来日赚了钱,赢了利,我必定如期奉还,一文不少。”

汪恭敏摇头,笑道:“非也非也。这钱,你先用着,如果不够,我还有。我是想劝你,再考最后一回。苏州自古人杰地灵,是一块最出状元的风水宝地。等你金榜题名,就给我写一副字,让我挂在大厅之上,给列祖列宗一个交代,光耀我汪家门楣,那么谁也不欠谁了。若是仍不中,再去开绸缎店也不迟。”

少文感其良苦用心,一时之间对他更是钦慕,便道:“好,好!”

“少文,你就去厢房住下吧。”

“我已叫叔父破费不少,怎好意思再叨扰呢?我出去寻个客栈住一住就行了。这一年,我必定悬梁刺股、囊萤映雪,不负叔父期望!”他来时失魂落魄,去时豪情满胸,“我写些字,画些画,上街还能卖两文钱呢。‘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叔父,告辞。”

等少文走后,老仆才疑道:“老爷,您不是答应了太老爷,与苏州汪家一刀两断么?怎么又是叫人买绣品,又是资助这秀才的!”汪恭敏起身,伸了伸腰,笑道:“我人老了,忘性大了,陈年旧怨,不清不楚,管它作甚!我侄儿若是真有才华,就不该被白白埋没。”


状态提示:28.拜谒
本章阅读结束,请阅读下一章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