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高考结束,王秀英醒了过来。
杜颉高兴之余,难免遗憾。他暂时不敢告诉王秀英自己没参加考试的事。事实上她人虽醒了,神智还未恢复,说不了话,也认不出人。
“能醒过来就没事了。”医生微笑道。“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不用担心。”
李自忠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这口气里混合了内疚、心疼、恐惧和担忧。若王秀英长睡不醒,杜颉绝对不会放过他一家子。一想到李智,他就轻松不起来。这一辈子,他再无办法摆脱自己儿子的纠缠。
那天下午,杜颉看王秀英睡着后,示意李自忠跟他去阳台。连日的艳阳被一层厚厚的白云挡在了天外,空气闷热。
杜颉抽出一支烟点上,对李自忠道:“李叔叔,我想和我妈单独相处几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有些事也该安排了。”
李自忠点了点头,无话可说。当日收拾了行李回了家。杜颉少不得悉心照顾病床上的母亲。他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杜赫。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杜赫笑道。这段时间,他的心也一直悬着。杜颉的命运同样牵动着他的心。
“还没完全清醒呢。”杜颉道。“往后还不知有没有后遗症。”
“不会的。你不要想太多,只要悉心调养身体,一定会痊愈的。”
“希望吧。”
“你什么什么时候回连队?”杜赫问道。
“再过几天吧。”
“我们马上放暑假了。”
“我没法在家待到那时候。”
“嗯。”杜赫有些闷。“那我去你的连队看你吧。”
“好。”杜颉这一次没有再推脱,他很想见杜赫了。
阳宇的父亲已经出院,他时常来医院陪杜颉聊天。这样简单的陪伴是那个时候杜颉最需要的。不知不觉间,两人成了好朋友。
“你妈这一次住院肯定花了不少钱。”阳宇说。他给杜颉送中饭过来。
“我不太清楚。”杜颉道。“你这么忙,不用给我送饭了。”
“没事,跟我客气啥!现在还没放学,我等会儿就走。”
两人去阳台抽烟。
“现在生意不好做。”阳宇点上烟,眉头皱起。“竞争太大,我准备转行。”
“转哪行?”杜颉问道。
“去开挖掘机。听说挺赚钱的。我正在筹钱,打算买一辆。”
“那挺好的。我手上还有些闲钱,你拿去用吧。”
“不用,我的钱也快存够了。”阳宇咧嘴笑了,拍着杜颉的肩膀道:“不过你的心意我领了。”
一个护士路过,白了两人一眼,匆匆走开了。
“能在里面,尽量不要出来,部队的工资会稳步提升。”阳宇说罢就走了,还有学生等着他炒菜。
杜颉回到病房,母亲仍在熟睡。他吃过饭,又去阳台抽了一支烟。四下里很安静,没有风。一柱青烟笔直从他手中燃烧着的烟头升起,消散于没有蝉叫的夏日午后。
他摁灭烟头,返回病房,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鼻端弥漫着早已习惯的消毒水味,老旧的空调艰难吐出冷气,聊胜于无。他困了,在热与不热之间迷迷糊糊打了个盹。
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又完全不记得梦见了什么。与椅子接触的后背渗出了热汗。他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那么真切。他努力睁开眼,母亲惨白的面容映入眼帘。她醒了,正在说话,气息虚弱。
“小颉?”
他听清楚了。
“妈,是我!”
他扑到床边,眼眶禁不住红了。
“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我怎么了?”王秀英问道,她艰难抬起手,似乎是想轻抚杜颉的脸颊,以确认他存在的真实感。
王秀英彻底清醒过来后,在医院躺了三天后,已勉强能起身行走,她坚持要回家去。
“何必浪费钱?”她说。“在哪里躺着不是躺?”
杜颉也不好勉强她。王秀英出院那天,王伟英、杜世武以及杜赫的母亲都来医院探望。李自忠包了一辆车,接了众人回家。当晚李自忠整了一桌酒菜招待大家,顺便给王秀英接风去晦气。
杜颉没有见到李智,他也没问。只要李智不在家就行。后来他听隔壁的刘哥说,当时医院开了专车过来,从车上下来五六个人,把李智接走了。
王秀英也知道了,她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这个消息是她回家那一晚杜颉才告诉她的。
“妈,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免得头又疼。”杜颉劝道。
“老李也不容易。”她道。“你不要怪他。”
“我没怪他。这是没办法的事。但把李智送走是最正确的决定。他在那里面可以接受正规系统的治疗,这于他的病情有益。”杜颉道。
“好了,不说他了。”王秀英从床上坐起来。“说说你吧。”
太阳落了山,空气依旧燥热。杜颉不敢开风扇,热出了一身汗。
“妈,这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可能我没那个出人头地的命。”
“谁说你没有的!”王秀英闭上了眼睛。
“妈,你别急。”杜颉急了,额头上全是汗珠子。“我的意思是不管走哪一条路,只要能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的就好。这也是一种成就。”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你看看杜赫,他如今上着名牌大学,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和他一同长大,关系又要好,这么一对比,我是怕你心里不好受。”
“不会的。”杜颉笑道。“他越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