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只是把东西这些布置好,因为在农村,遗体是要入土为安的,吴筌他们看好了日子,要三天之后才能下葬,所以这场法事要连着做两天,直到第三天下葬。
第二天,除了直系的亲属们到了,连那些邻里乡亲,乃至很远的亲戚都来了,稍微有点关系的,都来了。
『奶』『奶』或许认识他们,也或许忘记了他们,又或者说根本不知道有这些人存在,但他们就是来参加了『奶』『奶』的葬礼。
可是毫无例外,他们都在明里暗里的对我指指点点。
之前的二十二年我在家中默默无闻,大概就是父母过世的时候,见到过这些所谓的亲戚,他们也对年幼的我表示了慰问,我不怎么记得住他们的模样。
现在『奶』『奶』去世了,他们再次来到了这里,分明不知道我的为人,见都没怎么见过我,现在却能在我的恶行上说个一二。
我在『奶』『奶』灵前忙碌着,来一个客人就跪一下,就算得不到回应,甚至是恶言相向,我也认了。
大多数时间我都是在『奶』『奶』灵前守着,可是我终究不能做到充耳不闻,那些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尽数落入我耳朵里,他们也不打算避开我,还有直接当着我『奶』『奶』的面数落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着我的不孝,说着我早已亡故的爹妈,不是在同情我已经孑然一身孤苦一人,倒是在指责我怎么不孝。
而我能做的,就是一脸漠然的接受这一切,给哭泣的长辈递上卫生纸。
可能一开始我并不是这么众矢之的,只是他们来了之后,或多或少的听了一点我的事,所以在不知不觉中,我就被塑造成了大家的公敌。
“老六,别跪着了,你昨晚上都没好好休息,吃了饭先去睡一觉吧。”四哥把手里的鼓放下,他也在休息了。
他们这活就是这样,唱一会儿歇一会儿,敲一会儿歇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念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唱的什么。
其实我内心是极度渴望快点把我『奶』『奶』葬下去。
“不用了四哥,你们先去吃吧,我在这里守着。”我站起身,一个不稳差点扑倒在地上,结果还是四哥扶住了我。
“老六,你别逞强了,走吧,你说说,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你有好好吃过饭?”四哥语重心长的到,“你要真要这么折腾,别说明天了,今晚上你就得趴下,你家里的情况我们都看到了,你想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些人会放过你?”
“几位师傅,吃饭了,快请,我们来守着。”三伯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二伯。
“好。”二哥把手里的尺子放好,站了起来,吩咐着三伯,“你们注意这些蜡烛,不要熄灭了,还有这些,都要随时看着。”
二哥指了指灵台上摆放着的各种东西,我这顺着看过去,又看到了『奶』『奶』那慈祥的笑容,不禁悲从中来,一时间仿佛看到『奶』『奶』就在我眼前,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奶』『奶』已经不在了,就算还在人世间,那也是我所看不见的。
以往我要是病了什么的,反正就是身体比较虚弱的时候,总会看到『奶』『奶』的影子,可是现在,我虽然困倦的快要一闭眼就睡过去,可是我依旧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知道了师傅,我们会好好守着的。”
接着,三伯吩咐着他女儿,“萍子,去席上给你『奶』『奶』端点饭菜来,快去。”
萍子,还是个高中生,现在应该高二了,今天虽然是周三,不过因为『奶』『奶』的缘故,家里所有的孩子都请假回来了,不论是工作的,赋闲的,还是上课的,都回来了。
『奶』『奶』生前,家里的人总是没法聚齐,这下『奶』『奶』走了,反而把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可以说是很讽刺了。
“走。”吴筌冷冷的说了一个字,我扭头,他正看着我。
我竟然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可是我的身体却不想动,顿在了原地。
“红白喜事,特别是丧事,鬼魂极易出来捣『乱』,白生,你不要再给我们添『乱』了,”二哥拍了拍我的肩膀,深邃的眼睛里带着警告的意味。
“走,吃了饭才有力气守灵。”四哥也劝到。
我就被四哥推搡着去了后院。
因为前院地势比较狭窄,又放着很多丧葬用的东西,灵堂这些的布置就占了很大一部分位置,再说要摆席的话,让客人面对着黑漆漆的棺材吃饭,那也不是一件尊重的事情,后院也不是很宽,但是有个大的坝子,搭起棚子之后,这个空间也挺大的。
我们走过去的时候,吸引了不少目光,不过很快的他们就把目光收了回去,不是因为我,而是以为吴筌他们,道士这种人,不论在哪里都是被畏惧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