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日,陆参却苦不堪言,他“哎哎”怨苦地坐于地上,腰带已甩在一边,腹胀如鼓,曹姽笑嘻嘻地又递上酒勺示意他将杯子满上,陆参慌忙摆手含糊不清地嚷着“醉极!醉极!”

曹姽没理会,“哗啦”一勺酒液下去,陆参连衣裳都湿了大半。陆亭君忍不住扯扯王慕之的大袖,示意他上前解救自己的兄长,王慕之暗暗苦笑:“非不愿,是不能也。”

若是不让这两位金枝玉叶出气,他二人仕途还长,怎知哪一日不会因为前事旧仇,就莫名折在这公主手里。与其前功尽弃,不若今日就趁此让二位出了气,以后也好行走台城。

王慕之淡然地站在那处,仿佛底下波澜不惊的富春江水,遗世如拍岸的浪花。

可周威觉得如今不是置身事外的时候,他把两方都当做自己的好友,绝不愿见事情不可收拾。只是嘴巴张了又张,又不晓得说什么。

陆参所作所为的确为人不齿,荀小兄弟技惊四座以杜康报仇,凭的是一身才干,在他眼里实则恩怨分明。只是酒樽里杜康还剩大半,陆参却已醺醺然如市井酷嗜黄汤的粗汉,在这风雅之地,也委实难看了些。

曹姽伶眉俐目,见周威如此,又见陆参如一条酒腌白肉,也有些意兴阑珊,周威见她现出一点无趣的样子来,便不失时机道:“陆兄已不胜酒力,荀小郎不如罢手?我等今日来会稽乃是做上巳节曲水流觞之戏,若这酒都被陆兄一人喝了,岂不是无功而返?”

这理由倒是不错,只是不由地就令曹姽想起当日陆亭君诉说与王慕之情分时的振振有词,令她俄而消散些的怒火,又如拉风箱一样烧了起来。

曹婳也上前轻轻拿住她的手,妙目一瞥众人,做了一回好人:“阿奴不若作罢?”

岂知曹姽的心思早不在陆参身上,满脑子都是当日陆亭君的哀哀泣诉:妾额发初覆,便识得慕郎,自小两情无猜,每值上巳便做曲水流觞之戏,游马踏青之行。

眼前可不就是此情此景吗?王慕之皎皎如西江月,陆亭君袅袅如渡江云,就她曹姽像是不上台面的小鬼,缠着小人陆参作祟。

她怒而把酒勺往前一递,冲着二人说:“既陆参不胜酒力,你们一为他至亲,一为他好友,不如代劳?”

扑面酒气而来,其实大半是因为陆参打了个酒嗝儿的缘故,陆亭君被熏得往后倒退一步,想上前搀扶哥哥,看着凶神恶煞的曹姽不敢。想叫侍人前来帮忙,又发现这些碍她赏景的俗物都被她扔在了山脚,顿时就一筹莫展、晕红眼眶。

反王慕之未顾及她,反盯着送上来的酒勺,他观曹姽如今已有七分把握,不若说这世上大半女郎站在他面前,他都有这七分把握,不管那女郎是台城里弄玉作金的公主,亦或是富春江边浣纱采莲的村姑。

他了然一笑,伸出的手指仿若春天的嫩笋,罩在酒勺柄上,小指似无意擦过曹姽的指尖,带起一股若冷玉般沁凉而柔润的触感,再附上一把清冽温和的嗓音:“在下便却之不恭了,只是饮了这杯酒,荀小郎可愿作曲水流觞之戏了?”

陆参又恰好打了个酒嗝,王慕之面色不变,另一手的广袖卷来一只酒杯,曹姽的酒勺却没有动一下,殊不知她心里正在大骂:还曲水流觞,曲你个鬼!莫不是把自己当做和陆亭君一般货色?

曹姽手上一松,酒勺跌进酒樽里,激起零星酒液,弄湿了王慕之的衣裳下摆,他的手还在空举,情形一时有些可笑。

这样的与人为难太过露骨,曹姽心里有些后悔予王慕之难堪,以后相见难免尴尬,可她决定的事情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反而嘴角一扬对周威道:“就卖周兄的面子,至于投壶之戏,今日胜者是我,玉璧我便收回了。”

陆亭君如蒙大赦,屏息着上前勉强扶了陆参靠坐在树上,王慕之受了刻意的忽视和羞辱,也没有显露出丝毫愤恨怨怼,还能够平和地安慰陆氏兄妹,又置了酒杯在河渠,顺着流势落入曹姽手中。

曹姽见他慷慨大度,似乎毫不受影响,暗叹自己欠缺风度与沉稳,与曹婳相谈间又对其多有赞赏,曹婳只是一笑,举杯饮尽。

气氛重又和谐,众人在河渠边玩乐,慢慢远离了牛车停靠的地方。半山草木葱郁,风声鸟语,人再饮几杯杜康,真可忘尽世间忧愁事了。

曹姽眼见着王慕之的酒杯又悠悠朝自己漂来,正要去拿,忽听金石铿锵一声,竟是周威如电驰般抽出腰间所配环首铁剑,厉喝一声:“什么人!”

这一声把众人的酒一瞬间喊醒了,陆参耷拉着眼皮照样子喊着:“什么人!什么人!”

不知何时开始,已听不到驾牛偶尔的“哞哞”,至于车夫多久没有出现,他们早已没有在意。曹姽慢慢站起来,挡在曹婳身前,林间的风似乎停止了在树枝草丛间的穿梭,被紧张的气氛所凝滞,犹如满弦的箭一触即发。

曹婳的那一驾牛车已经被卸了,牛不知所踪,马也没了踪影,一群野人样的东西正在拿黑漆漆的覆满土的工具撕扯上面的锦缎碧饰,两个车夫躺在草丛里没有声息,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至于陆家的牛车,因无人管束,已经跑到了河渠边上,也有两个野人在使力卸牛。

这会儿被发现了,双方面面相觑,野人里的一人露出白白的牙齿道:“诸位贵人喝酒玩乐,不发现我们该是多好?”

这么一说,曹姽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顿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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