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落繁花,微风鼓豆夹。莺歌春色尽,燕舞彩云霞。

四月的京城春风和暖,只是路边的柳树结了柳絮,随着春风吹遍了街巷,铺满了河道。原本其色如碧的胭脂河仿佛生了癣疾一般的难看。

一条胭脂河刚好把丰乐坊斜斜的分为两半,河两岸全靠五座石桥相连。从北往南,依次是飞虹桥、长乐桥、丰乐桥、丰沛桥和玄津桥,其中四座都是单拱石桥,桥下可供画舫游船自由通航,只有飞虹桥的跨度最宽,乃是一座七孔石桥,故而游船自此便无法通行。

从丰乐桥往北一直到飞虹桥,沿途林立着无数的勾栏瓦肆。

丰乐桥以南全是贵人府邸,此地的青楼多是些楼宇高阁,雕栏玉砌美人如玉,端的是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过了飞虹桥北出丰乐坊不远便是国子监,为了迎合才子们的口味,这边的青楼则多了几分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的幽静。

每座桥的桥边都有码头,专供游客登船、靠岸之用。因着交通便利的缘故,码头附近的几家青楼,买卖总是格外的兴隆。便是十冬腊月,这里也多的是围炉饮酒清谈取乐的文人雅士。

眼下已是晚春,虽然早晚还有些寒凉,不过胭脂河两岸早已是春色盎然。如春香阁这样有心计的,早把在暖棚里藏了一冬的牡丹和菊花摆了出来,虽然不如应季的花朵那般娇艳,比起对岸那门前光秃秃的望月楼却是强了许多。

何凤娘倚在二楼的围栏上,看看自家门前这一派春色,又看看对岸干巴巴的望月楼,十分满意的哼了一声,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狐裘披肩,转身才要回去,却一眼瞥见附近几家青楼的老鸨正向着她的春香阁结伴而来。

当先一个身穿茜色锦缎的妖艳妇人正好看见何凤娘,身子一扭,娇声道:

“凤姐姐好兴致啊。”

声音高亢甜腻,不用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正是对面望月楼的老鸨柳仙仙。她们二人年轻时就是各自楼里的红人儿,争艳争了十几年,如今韶华已逝,想不到两人又在对面做起了买卖。平时走在对面都不会打声招呼,想不到柳仙仙今天竟然主动招呼自己,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主意,想到这里,凤姐便有心装作没听见。

“凤姐姐别走,妹妹有话说!”

才又走了一步,身后便又响起柳仙仙的声音。这次的话里少了几分甜腻,多了几分急切。

何凤娘轻叹一声,缓缓转过身子,装作才听见的样子:“哎呦,这么多姐妹都来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柳仙仙在何凤娘这里没讨到好脸色,也不气恼,勉强挤了个笑容:“姐妹们确实有话想跟姐姐商议商议,您看,是我去您那边儿,还是您来我这边儿?”

何凤娘不愿她们过来自己的春香阁,便指了指自家门前一个卖绿豆凉糕的摊子道:“难得姐妹们过来,不如我请大伙儿吃一碗凉糕吧。”

几人见面寒暄了几句,何凤娘便便给每人要了一份凉糕,伙计淋好了蜂蜜给众人端了上来。何凤娘吃了一口,觉得有些寒凉,便放下了筷子问道:“这大清早的,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呀?”

柳仙仙听见问话,赶忙说道:“姐姐这里可曾来过一位姓春的公子?”

“姓春的……公子?”何凤娘眨了眨眼,要说起来,青楼里姓春的姑娘并不少见,可那都是花名,平时还真没听过有谁家真的姓春的。莫非这刘仙仙一大早跑来这里是来寻自己开心的吗?

“百家姓里哪有姓春的,妹妹不是在那我取乐吧?”

柳仙仙啧了一声,声音不自觉便拔高了几分:“想来姐姐一定是还没遇见这位春公子了?你们可得留神,要是遇见他,可千万别做他的生意!”

眼见柳仙仙一脸的苦相,何凤娘却只是一声轻笑:“许是哪家的公子有意隐藏身份吧,怎么,这人有什么怪癖吗?”

春香阁、望月楼、醉仙楼、怡然居,这几家青楼在这京城繁华之地,虽然并不拔尖,可也排得上是二等。楼里的姑娘都是花了银子栽培起来的,虽说没有倾城之姿,但胜在琴棋书画各有所长,也算是色艺双绝,在国子监的才子口中也算小有名气。

所以,当那位出手阔绰谈吐儒雅的春意满春公子大驾光临的时候,几位老鸨是打心眼儿里觉着自己是碰上财神爷了。

这位春公子谈吐不凡,衣着考究,举手投足间尽是一派贵族风范。进得望月楼,二话不说便甩给门口的伙计几颗金瓜子儿。见到老鸨也不客气,订了雅间,叫上一桌上好的席面,又要来三位姑娘相陪,一直等到三更鼓响过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侍奉茶水的伙计见客人早就走了,可不知为何房里的三位姑娘却都没出来,便想着进去瞧瞧。推开房门,便看见三位姑娘正抱在一起悲声痛哭。

小伙计看得有些懵,这几位姑娘的衣衫齐整,钗环发髻也是一丝不乱,看着不像受了欺负的样子。再看地上,分明还散落着许多金瓜子儿,实在想不明白她们究竟在哭什么。

青楼里的姑娘就算受了委屈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几位姑娘哭了一阵子便各自回房歇息去了,小伙计便也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这位春公子又来到望月楼。

还是一样的排场,还是一样的要求,一个雅间,一桌上等席面,再来三个姑娘作陪。直到三更鼓才响过,这位春公子便又摇着扇子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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