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杨柳风软软地拂过,热乎乎的,像孩子的亲吻。
中午放学的学生熙熙攘攘,从教学楼向校园的各个方向涌去。石娇娇推着自行车路过布告栏,发现上面高考倒计时的日子比班级黑板报上的少了一天。她不禁停下脚步,掰着手指数了半天,最后放弃追究这件事情,“大概政教处把今天去掉了,但是班里却没有。”
离高考满打满算还有一个月,本来是绝不会中午回家的,因为忘了带当天下午老师就要讲解的政治试卷,石娇娇不得不放弃珍贵的午睡。路上杨柳的白絮刚刚落尽,开完花的白杨跟着就开始飞絮了,它们有的静悄悄地悬浮在空气里,有的软绵绵地落在地上,被风扫作一团。
这个时候整条路上就石娇娇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往村子里骑。眼前白絮漫天遍地,像极了那一场大雪。“本来想天气暖和了再去补习的。”石娇娇不禁想起寒冬里的事,她一手离开车龙头,逮住一朵来不及飘走的白毛,猜想那时落在唐建宇头发上的那片雪是不是也这样轻飘飘的。
那一天清早天气还不错,晌午时太阳还出来露了脸。等到傍晚石娇娇离家,天空已经阴沉了一个下午。到朱老师租的民宅时,云浓得仿佛夜晚更早地来临,“会不会下雪啊?”石娇娇看着天,站在后门想。这时一个大娘笑着对发呆的小姑娘说,“冬天天就是沉,不会下的。”说着站在对面的大娘丈夫就催促妻子出力,两人合力拉直了一块油布。几个人正在搭棚子,看来有酒席要办。
大约五点的时候,大娘的丈夫走到教室,把朱老师叫到一边,说:“朱老师,我给老母亲办生日酒,喜棚子搭得长了,不小心把你这边后门堵了,麻烦您让学生这两天从前门过吧。”朱老师瘪瘪嘴,道:“还不小心,我看你早想好了要占我后面的空地!”大伯抓抓头,脸上是被拆穿的羞赧笑意,老朱爽朗地笑起来,说:“跟你说笑呢,我知道了!”“嗳!麻烦啦,明天来家吃酒!”……
“娇娇,反正晚上可以不上晚自习,我们不如多留一会儿,让朱老师把一模卷子提前讲点,怎么样?”同在补习的另一个高三女同学快下课时,压低声音跟她商量,旁边好几个同学也投来询问的眼神。石娇娇看一眼还在给人讲题的朱老师,说:“等一下。”
石娇娇怕同学觉得自己矫情,补个课还要人接,所以央求唐建宇从后门接她。她往后门跑的时候分析:唐老师今天应该不会来,因为雪下得这样大,他该知道自己可以不上晚自习,说不定也会直接不来补课。她趴着破旧的水泥镂空墙一看,外面是一个雪花扑簌落下的静默冬夜,只有拦在路中挡住灯光,孤零零的喜棚子。
她穿过院子,重新回到屋子里,跟那个同学说:“好,我也留下来。”一个男同学举起手,冲正在往茶缸里倒开水的朱老师说:“老师,还要加个石娇娇。”老朱小心翼翼地呷一口开水,夸张地吞下去,才慢悠悠地说:“晓得啦,管你们几个人,既然你们提出来了我肯定要讲。刚刚话说多了,等我先歇口气。”留下的学生们体谅地笑起来。
这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解散的时候前门小径的雪已经能踩出脚印了。石娇娇跟同学们道别走了另一个方向,她只认识屋后的那条路。女孩推着自行车从巷子里出来,就是一个十字路口,往西是唐建宇一直带她走的方向。石娇娇下意识地向民宅后门的方向看了下,路灯橘黄光亮的边缘是那黑漆漆的棚子的另一边,这一边站着唐建宇。
雪花连成片,一团一团地飘下来,轻易就能模糊人的视线,可此刻的唐建宇在石娇娇眼里无比清晰。唐建宇站在棚子边缘没有打伞,浅色的外套染上路灯光的色彩,被身后的黑棚子衬得整个人似乎有微亮的光晕。他用一种宁静的姿态等着学生下课,不急不躁。像极了那时休假回来,在雨里等女儿放学的石爸爸。
石娇娇眼睛一热,简直想立刻吼叫出来!这人是不是傻,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这么傻!这种天气干嘛要来接自己呢?等了一阵子为什么不进去问一问呢,这种天气来接人不是很正常么?即便不想问,从正常下课到现在都将近两个小时了,为什么要等这么久!!!石娇娇要气炸了,头脑一热就往唐建宇冲去。
唐建宇听到动静转过身时,石娇娇已经站在他面前了,带着宽大的帽子围着那条果绿的围巾。仿佛能听见男人松一口气的声音,唐建宇轻轻笑着说:“还好多等了一会儿。”他含笑的眼睛映着雪的颜色,落了雪的头发有点湿了,石娇娇看见有光在晶莹地跳动。石娇娇的脸藏在帽檐下面,看不见表情。所有的质问最后变成莫名的一句话,“唐老师,我不补习了,再也不补了!”她忽然明白刚刚那不是怒气,是心疼极了!
她抱住唐建宇的手臂,热乎乎的眼泪毫不客气地流进他散发着香味的衣袖。唐建宇垂眼看着石娇娇,他不明白此中的缘由,被吓了一跳,慌张地问她怎么了,受委屈了么?被欺负了么?……“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石娇娇埋着头暗想。
“啊,莫名其妙不去,就鼓不起勇气再莫名其妙地去了……”往庄子上转弯的时候,石娇娇放慢了速度,她好像看见路边的蚕豆开始有花苞了,“春天还没觉着呢,夏天都要来了!”刚到门口一阵炖鱼的香味就窜了过来,爸爸拿着把芫荽从厨房出来,一见女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