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是金『色』的,退去了酷夏的温度,只留下颜『色』镀在开始落叶的枝叶上。浓白的云在碧蓝的天空中,如同肥壮的羊群,慢悠悠地飘动,一会儿间就变作了其他形状。石娇娇站在有着圆形顶棚的白『色』建筑群前发呆,看马路对面,进入落叶期的乔木,那五彩的树冠。一只手重重地按在肩上,石娇娇回头一看,是笑颜如花的邵文语。
“怎么一个人先跑出来了,害得我在里面到处找你。”邵文语问道,石娇娇看了眼位于身后那美轮美奂的建筑,说:“这会不会太过分了?”体育中心庞大的入口吹出大股带着凉气的风,正在举行的某位青年画家对家乡的反哺油画展,还需要很好的温度控制。
邵文语嘟着嘴也回头看了看,不解地问:“什么过分,你是说你们在这儿办婚礼啊?”“是啊。”石娇娇撇撇嘴,“本来连仪式都觉得麻烦,最后却跑到这么高调的场地来!我们都是普通人,这样大张旗鼓的办婚礼会不会太过隆重了?”
邵文语挑了挑眉『毛』,从鸭蛋一般的手拿包里捻出车钥匙,挽着石娇娇的胳膊边走边说:“你想法有问题。有多大脑袋戴多大帽子,大了小了都不合适。和最爱的人经历亲友的见证,对于你们而言一生一次的仪式,还有觉得铺张的道理?唐家又不是负担不起的人家。”石娇娇把手里紫灰『色』的宽边羊『毛』帽子递给邵文语,索然无味地回:“这婚礼似乎唯独跟我俩没关系。”邵文语绕到驾驶座门口,打开车门道:“走吧,回去跟你婆婆说。”
两人到唐家时,看见唐母和一位同她年纪相仿的『妇』人,正站在门口对着木门比划着什么。年轻的女人对视一眼,邵文语高声叫了句“干妈”,引得『妇』人转过头来。那面生的『妇』人跳过邵文语,仔细地打量了石娇娇一番,转头看唐母,唐母招呼拉起石娇娇,推了推邵文语,先把人往小花园里引。
刚踏上青石板,就有一股幽香从深处飘来,丝丝缕缕,若有若无地沁入人们的心肺。“好香啊!”邵文语脱口而出,“是偏厅后面那棵金桂开了吗?”石娇娇伸了伸鼻子,“桂花味里还有一种很清新的香味。”唐母含笑道:“我们娇娇鼻子比文语尖。”说着身体偏了偏,众人寻味望去,是开了天窗的兰花房里,好几盆建兰开花了。
闲话了几句,唐母关上门后才介绍道:“娇娇啊,这是建宇的小姨妈,离得近先过来,帮你们准备婚礼呢!”石娇娇看着『妇』人比唐母稍高一点,身量清瘦,微微下垂的腮帮看起来非常严厉,便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小姨妈好。”『妇』人上来拉住石娇娇,笑起来『露』出左腮一颗酒窝,严厉之相立刻消失,温和地说:“娇娇好,果然好模样。”等两人寒暄几句,唐母又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的干女儿,四个女人先后进了花厅。
朱大姐刚刚按唐母的吩咐,往花瓶里给一束酒红的大丽花换好水,见人进门了,赶紧端上一盘『色』彩艳丽的水果,说:“炉子上还坐着茶,我去提过来。”唐母安排大家围着白『色』的圆桌落座,又给朱大姐多说一句,“白瓷的茶具用之前过茶水烫一道啊,好久没拿出来了。”朱大姐答得轻快,“晓得啦,我这就去。”
作为主母的唐母张罗招待客人,朝着果盘手一指,说“尝尝这葡萄,你伯伯开农场的朋友送来的,连霜都是一点没蹭掉。”石娇娇有点『迷』茫,这究竟是洗过了还是没洗呢?小姨妈伸手拧下一粒果子,撕开一点皮,直接把剔透的果肉挤进嘴里,看着石娇娇说:“用水浸过了,这葡萄很干净,不用剪开洗,不然反而糟蹋了好卖相。”
石娇娇木讷地点了点头,手里拿了一颗,却不立刻吃,问:“姨妈,刚刚您和伯母在门口讨论什么,我看你们手舞足蹈的!”清瘦的老『妇』人看一眼老姐妹,笑道:“还不是你妈妈,哦,你现在还叫伯母。”她把果皮放在收集残余的碟子里,继续说:“要在门口贴双喜,她想贴满整个门,我说这多难看!”
“有什么难看的,”唐母拿小刀在一个白皮石榴上划了几道,边剥石榴籽边回姊妹的话,“贴的醒目人家路过才知道家里办喜事!我还准备从走廊下面,穿过小花园,一直到门口,铺上一道红地毯!”小姨妈眉『毛』拧成一团,“铺来派什么用场,新娘子当天又不走这里。要我说,娇娇娘家可以铺一段。”
唐母不服气,“我们那个时候,到男方家下地不是都走的红布啊?”“你什么时候,现在什么时候啊,我的老姐姐!”小姨妈苦笑不得,“老唐把你从军区大院接到文工团大院,一条街,门对门的事情!他们到时候直接去宴会场地了,再来就去新房里,你这里铺红毯,是想和我姐夫重走一趟吗?”说完哈哈大笑。
“怪道我跟你吵了六十几年,一把年纪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唐母气得直出粗气,朱大姐正好端了茶过来,也凑趣笑了起来。石娇娇不好搭腔,邵文语用掌心接了葡萄籽,丢在碟子里,拿湿布擦着手说:“好像用得上的吧?建宇接了新娘子先要家来一趟,再一道去体育中心的吧?”小姨妈半信半疑,“是吗?”唐母抓了救星,“我们这里是这样的。”
见石娇娇一直腼腆坐着不说话,唐母将已经有大半碗的透红石榴籽送到她面前,逗着她说话,“今天跟干姐姐去,地方订下来了吧,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