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发红,是暖『色』的;装饰偏黄,暖『色』的;灯光发着橙光,是暖『色』的……被褥蓬松而柔软的。蒋芫裹在温暖的被褥里,只『露』出散发着洗发水香气的头,陷在高高的软枕里。她侧卧着,脸正朝着床边贴墙放的沙发,上面坐着带给她这一片温暖的男人,一进来就和自己保持着绝对的距离。
蒋芫看了好一会儿,努努嘴,眨了眨恢复生气的美丽眼睛,打破了沉默,“你真的就那样坐着吗?”靳华松开交叉在腿上的十指,笃定地点点头。“呵呵。”蒋芫轻轻地笑,笑声里游动着温暖的暧昧,“你变了。”靳华茫然地抬了抬头,“是啊,都一把年纪了。”蒋芫的眼睛狡黠地眨了眨,“你可不是这样老实的人,明明像个牛皮糖一样粘人。”
靳华别过头没有接话,目光落在正对着床头的『液』晶电视上。平而大的黑亮屏幕,正好将床上景象全然映出。靳华看不出蒋芫的黑头发,却可以清晰地看见包裹着蒋芫的白『色』床褥,隐约有她侧身时,身体起伏的微弱线条。
蒋芫对靳华的回避视若无睹,现在她尤其喜欢极了追击他的感觉。因为女人知道自己一定会赢。时隔多年她偶然一次主动联系,男人会拼命地回拨自己的号码,见面后那不知所措的表现……一切都说明,靳华还是像从前那样,无论蒋芫的要求多荒谬,他一定会妥协。
这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安全让蒋芫感到熟悉,尤其是目前身心俱疲的局面下,这是她最需要的慰藉。她用孩子般无邪的口吻,问出一个带着恶意的问题,“这种时间,你用什么理由从家里出来的?”靳华没有理她,她不放过,“说嘛,你太太那边总要个理由吧?”
“芫芫!”靳华再受不了挑衅,声音显而易见含着薄怒,蒋芫却笑出了声,“这么叫我,好像还在那时一样。”靳华觉得自己狼狈极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坐在这里,为什么要来见她,为什么为她欺骗张烨,甚至退回到原点:为什么还能轻易被她左右!他仰起头闭上眼,脑海里只想起一句话,消解了所有情绪,“因为她是蒋芫啊!”
蒋芫伸出头,看见靳华的姿态和神情,像个受绞刑的罪犯。
“我不会怎么样的。”蒋芫看靳华的眼神像孩子看着父亲,“你那样坐着太熬人了,如果这样折磨,我宁愿放你回去。”靳华疲倦地眨眨眼,摆了摆手,“快睡吧。”“我不睡。”蒋芫不再造次,但知道可以对他任『性』,“我一睡着你就会走了。”靳华抿了抿嘴,从一堆洁白的织物里找到那双眼睛,无奈地说:“我陪着你,但是我不敢忘记,我已经有太太和女儿了。”
这之后,蒋芫始终没有说话,靳华甚至听不见她的呼吸声,房间里像结冰了一样寂静。
“阿华。”蒋芫再次开口时,声音像水滴落在冰面上一样空洞,“你知道吗,我爸爸死了。”靳华闻言从沉默中抬起头,却看不见蒋芫被被子挡住的脸,她的声音飘『荡』在偌大房间的上空,“我料理完他的葬礼,刚刚从澳洲回来。一下飞机,我的脚踏在这片土地上却感到无依无靠,想来想去,就只有找你。”
靳华听了这翻话很是震惊,他记得他们在一起的那段短暂时光,蒋芫最常挂在嘴边的长辈,就是她是父亲,从未照面却如雷贯耳,他从她的描述里相信过那个目光如炬的老人,一手创造了一座冠以自己姓氏的商业帝国。除了老人伟岸的形象,给靳华最深的印象,还是对蒋芫这个小女儿的宠爱,以及蒋芫对父亲的依赖。想来老人的年纪也并非大到该和死亡直面的时候,竟然说去世就去世了!
蒋芫赖以生存的靠山轰然坍塌,怪不得她会这样张皇失措,以至于来到自己面前。
靳华张张嘴,想说点什么聊表安慰,却又无从开口,只得长长叹了一口气,干巴巴地对人家说“节哀顺变”。蒋芫的双眼已然是空洞的了,她有许多痛苦,非在这曾经『迷』恋过自己的男人面前道尽不可!不然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失态的出现呢?她苦笑一声,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加重痛苦,“还不止这样,我的哥哥,我带你去一个小县城参加他婚礼的那位,同时入狱了,因为行贿。他甚至没有参加爸爸的葬礼。”
这无疑更加震撼。蒋芫口中的这个哥哥,是靳华唯一见过的蒋芫家人。区别于常常挂在嘴边的父亲,对于这位出类拔萃的哥哥,他的一切事情,蒋芫都绝口不提。就算那时靳华是她的男朋友,她还带他出席了那位兄长的婚礼,她对他也是讳莫如深。
除了哥哥这个称呼,蒋芫没有给靳华任何关于他的信息。但那男人在婚礼上,站在蒙面新娘身边,看着台下痛哭的蒋芫,眼中出奇阴寒锋利的神『色』,给靳华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以至于蒋芫一说起哥哥,他就想起新郎那双如寒潭般的眼睛来。
如今想来,那也是一场令人匪夷所思的婚礼。大学临近毕业的靳华抛下答辩迫在眉睫的论文,跟着蒋芫辗转于各类交通工具上,风尘仆仆地赶到了b市下面的一个小乡镇,精准地找到了当地当天唯一一场婚礼。婚礼场地非常简陋,只是个尽力追赶大城市标准,却又实在缺乏经营能力的酒店大堂。没有婚庆装扮,也没有任何介绍新郎新娘的地方。如果没人告知,谁也看不出这里有场婚礼,还以为哪些三五成群的乡亲只是普通食客。
简陋的婚宴还可以理解,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