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昂站在窗边看着清月挥手招来茯苓带白衣裳的男人下去,低垂了眼眸,脸上却没什么其他表情,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人是谁,跟楚清月什么关系,他不想知道。

他记得初见她时,她姿态fēng_liú,唇边噙着抹戏谑的笑,怀里搂着个青色衣衫的男人。那时她低头凑着男人的耳朵说了几句话,看到男人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会坏坏一笑,抱着他继续玩闹。

他赤脚走上冰冷石面,寒冷直刺进心里,他却也觉不到有那么冷了。冷眼看着九王的表情,几乎瞬间就判定这人不是他要找的那个楚清月,于是下一刻楚清月的承认,除了救赎,还给了他在女尊世界挣扎的最后一击!

他开始考虑自己的处境。

现在算什么呢?

她的小爷,男宠,玩物?唔……大概是个奴才吧,还是个被另一个女人送来暖床的。

昨晚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现在的楚清月会怎么办?原来的楚清月好说,他就算指着鼻子骂她她也只嘿嘿笑着再贴过来任他呼来喝去。现在的楚清月,他只能看自己在她心里到底还剩几斤几两,一个弄不好……或许,会死吧。

活到现在也只剩下一条命而已,没什么好留恋。

脸上浮了几分自嘲的笑意,他回到桌边动手去夹冷掉的饭菜,细细尝着。

有时候真正的自暴自弃不会夹带任何感情,理智被蒙蔽,脑袋却十足清醒,本性悄然无息被还原,冷静与暴走只有一线之隔。

清月明白地看到徐子昂脸上一闪即逝的嘲弄之色——他在走极端。

懂得他脾气的人都知道,徐子昂暴怒之后的冷静极为可怕,他是可以淡淡地对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的父母说:“每个月抚养费用打卡上就行。我只想说你们吵架真的烦,恭喜你们离婚,终于不用再互相折磨,顺便折磨我的耳朵。”

清月叹了口气,他只会用冷静伪装自己很好很好,哪怕血淋淋的伤口溃烂化脓都只静静看着,任由它烂着。再活一世还这样,他知不知道那张娃娃脸,摆出这副模样很像是快哭的表情?

推开门,意料之中的,徐子昂在进餐,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动作优雅,不急不慢。晦暗的感觉从他身后散开,情感被封闭,他在隔离自己。

没说话,她坐在他面前突然有些无力。

这一世她最重视的亲人被血缘至亲害死,自己无法报仇,还替仇人在外面奔波劳碌。上一世成为过去,最重要的羁绊就在她的面前,那人却正努力让自己坏在她手上。

点了两下桌面,她张了张嘴,便不再犹豫。

“红耀九王楚清月,封号康睿,亡故睿亲王楚漠之女。”

“凤翔十二年,楚清月年三岁,生性顽劣,年少喜色,其母带她随军,行万里磨砺意志。”

“凤翔十五年,楚清月六岁,体弱多病,跟药师谷谷主离家,自此与世隔绝。”

“凤翔二十三年,楚清月年方十四,领十万军与东别战于逐鹿野,大胜。因嗜杀,人称血魔。战后失踪,死伤不明。”

“今日,楚清月十七。率私兵碧苍卫出使西容,出行前承诺如若西容大乱,提头面圣。”

徐子昂一边吃她一边侃侃而谈,丝毫不像是在讲自己的事情。讲的越往后,对面的人便嚼的越慢,最后不再动筷。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女人。跟过去天差地别,可我在努力活下来。”

“这里没有法律,没有警察,没人带我回家。我在慢慢变成这个时代的存在,接受杀人如吹灰,接受特权带来的尊贵优越。可是谁都不知道我从哪里来,有怎样的过去,曾经的故乡在那里。”

看着他木然的脸,眼眶里断线珠子似冒出的眼泪,清月也不去安慰。

“你是我异世界唯一的亲人。你是我过去的全部。你若自暴自弃,可以。但我明确告诉你,你是在拉我去死。要么就别让我知道你活在这个世上,要么就为了我尝试接受这个世界好好活着。”

“现在被我知道了你活着,你的命就不是你自己的。我们两个相连在一起,折磨你自己就是在折磨我,我的命、我的快乐都在你手上。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我只最后告诉你一件事——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

起身,关门。从说完到离开她没有任何的犹豫。

大皇女的马车在外面等,戴好王爷的身份跨上马车,时间满得让她来不及吃顿早饭。

她想活着回到红耀,便容不得她有任何纰漏产生。徐子昂的出现已经让她的计划出现偏差,她没有时间让他慢慢接受!

她没时间放任徐子昂的委屈,没时间弥补徐子昂的过去,她只能去逼他。逼他老实听话,逼他乖乖等待,不让她为他分神。

也许这辈子,她都要欠着徐子昂。不仅欠他命,还欠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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