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化田才正视自己对这臭小子特别心软的事实,转头就发现这臭小子对自己却这般不坦诚——

固然他在发现自己心软、又还破罐子破摔不准备改正的时候,就也正视了自己那弄不好要栽在这臭小子手里头的未来。但雨大督主虽早便遭了宫刑,却还是个真汉子,他自己作下了的,便是日后真被鸟尽弓藏也怨不得谁。

……只到底,发现这臭小子不肯坦诚时,不免心下又是暗暗叹息了一声……

一向自得绝顶聪明、却在关键时刻犯蠢了的唐悠竹,在本可一举攻破雨化田心门的时候错失时机犹不自觉,噼里啪啦坦白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只换来脸颊上不轻不重几下捏捏,还当是他家酥酥心疼他,越发捂着额头、含着眼泪装可爱呢!

这下却是真有心装可怜了,雨化田自然更是一眼就看出来,心中越发有些郁郁。唐悠竹却白瞎了曾经那万人砍的fēng_liú名声,竟全没感知到雨化田的心思转变,只顾着撒娇卖萌,虽也让雨化田放下心思、陪他闲看落花,到底给自己又添了少许波折。

时大明太子朱佑樘尚不足八周岁,唐悠竹心怀大志,奈何肉身不给力,几番告白总无法让雨化田上心,这便是少有波折也还在将来,却不细说。

只说这成华十四年,原是个南畿、直隶、山东、浙江、湖广、江西等地,几乎称得上整个大明从北至南都有各种天灾的,但忽然冒出来个唐悠竹,水泥铁筋治蝗法的金手指接连戳出,要说全大明无难无灾自是不可能,损伤却能少上许多。

年景松快了,雨化田也就有心琢磨些别的事儿。

唐悠竹还在和他便宜爹摆事实、讲道理,各种得意民间响应他们父子号召之下弄出来的那些个新奇玩意儿的好处呢,例如前头儿浙江水患,若非那新垒的水泥堤坝十分给力,该当如何如何危险、造成的损失要多多少,原是预备着在皇帝给那一连串的数字震撼住的同时,和他商量商量能不能把那样天工奇巧之事也弄个科考出来的。

不求立马就和明经科进士科一般对待,但只要朝廷弄出个重视的姿态来,哪怕进士科的状元赐官从六品、那工巧之事的状元只能得个九品小吏呢,于民间也是个大信号——需知那进士及第却补不上官的其实不少,大明人才济济,唐悠竹真不信没人去咬那九品的钩!

当然前提是,要说服他爹抛出那个钩去。

唐悠竹的嘴巴不说十分犀利,哄他爹却很给力,皇帝虽还在坚持“士农工商”,那语气却已是弱得很。唐悠竹正待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哄他爹下旨,不妨殿门口的内侍高声通报:“忠义郡王求见——”

功亏一篑!

唐悠竹撇撇嘴,却不敢对他家酥酥投以怨念视线,只得郁郁住了口,琢磨着要吃多少豆腐才能补回他再次把皇帝哄晕乎的口水。

雨化田一打眼就知道这臭小子眼珠子滴溜转,又不想好主意了,却偏不理他,只恭恭敬敬给皇帝行了礼,递了折子上去:“兵部奏建州女真犯边,臣请旨招抚,并监军辽东,协助马市重开事。”

皇帝尚未开口,唐悠竹先傻眼了:“监军?”

这招抚也罢了,可监军那是什么?大明以御史或宦官为监军,专掌功罪、赏罚的稽核……

也就是说,一旦去监军,起码就得一两年不回京啊!

爷不就是算计你两口豆腐嘛,用不用一躲就躲那么远啊!

太虐心了!

唐悠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过去抱住雨化田的大腿哇哇不依:“酥酥你不能这么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你明明说好了陪我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看潮起潮落花谢花开的……”

皇帝刚才还在为胖儿子掐指一算就能列出那么一大堆数字而暗自佩服感叹不已呢,转眼那仿佛跩得上知五千年、下看九州远的sān_jí残废小高人,一下子就变成街边哭闹着要糖吃的小顽童……虽然很不应该,皇帝却还是给那笑出来的口水呛到了好吗!

雨化田面无表情:“太子殿下请慎言。臣何德何能,如何敢邀太子殿下看潮汐?”

唐悠竹挠了挠鼻子:“开个玩笑嘛!酥酥真严肃。”又巴着他家皇帝爹的手求支持:“酥酥没答应我看潮汐,可总答应了从此以后要陪我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沐浴一起……”一口气说了足足十七个“一起”,又仰着胖脸问皇帝:“父皇您记得吧?酥酥那时可是当着你的面应下的。”

皇帝努力止住笑,回想了好一会,似乎有这么一回事,这王弟因为自家胖儿子的离家出走事件负气自认“罪该万死”、死活要请罪求责,自己拿他没法子,这胖儿子却趁机拐他答应了好些儿事情——每每想起,皇帝还挺懊恼自己小时候怎么没这样让阿万自己割地赔款的本事儿呢!所以虽时隔数载,也还记得起来。

皇帝便慎重朝雨化田点头:“确有此事。”

雨化田给这联手坑他的至尊父子气得心里头直磨牙,面上却依然恭谨端方:“臣是应了,却没说要一直陪太子殿下同寝同食——那原也不可能的。”

很好,糖糖会挖坑,酥酥知道从时间上规避。从某种意义上说,糖酥也果真儿是天生一对。

雨化田这么说,连皇帝都挑不出不对来,只好拍拍胖儿子的爪子,示意:父皇我尽力了,儿子你自己上吧!

唐悠竹准确无误地接收到他便宜爹的信息,万分鄙视他的不给力,无奈却不好露在面上,只得冲着雨化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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