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合宫一派寂静,唯有落雪的簌簌声在院落中四下回响。我见赵明德缩在被子里昏昏沉沉貌似已然入睡,心思也逐渐放空,不知不觉靠在墙根处打起盹来。

原以为这样一觉到头,谁料凝阴阁的大门外忽然传来猛烈的撞击声。“砰砰”的敲门声在空旷的宫室上空回响四散。一个女子惊慌焦急的声音骤然响起,如一把尖利钢刀,划破雪夜的寂静安宁:

“开门啊,开门啊,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我惊得弹跳起来,顾不得整理衣衫便往宫门口跑去。跑到近前只见看门的连双和另一个太监小海正一左一右拦着一个拼命要往里闯的宫女,口中训斥道:“——深更半夜惊扰圣驾,你不想要命了吗!——”

我夺过连双手中的灯笼照去,只见那女子披了一头一身的雪花,两肩和头发都被雪水渗得湿透,乱发腻腻黏在身上瑟瑟发抖,素白脸上沾满了不知是汗是泪,一双眼睛哭的通红,居然是江嫔的贴身宫女旋波。

“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她见我来,发疯似的冲我吼道。

“究竟何事你先说个明白,我好去通传。”我示意连双和小海拉住她,断不能让她这样惊扰圣驾。

“你?!”旋波看我一眼,面上露出浓重的鄙夷和深深的恨意:“你们巴不得我家小主死!”忽然她往我身后一探,拼尽全力猛然向前冲去。连双小海一个不慎,让她挣脱钳制,一路奔至芳菲天门下,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放声大哭:“皇上,皇上,我家小主不好了!”

芳菲天的门不知何时已然洞开,穿着明黄单衣的皇帝立如石松,披着墨色大氅,面色铁青,双目深黑如洞,刚硬的嘴唇吐出两个冰冷的字:

“起驾!”

待到云熙带着我紧跟圣驾匆匆赶至麟趾宫有凤来仪殿时,慧贵妃已然带着一干人等候在江嫔的寝室外,看着一拨又一拨宫人端进滚烫的热水,带出一盆又一盆血水。

散发着腥气的血水“刺啦”一声泼在冰冷的雪地里,刺目的红一瞬即逝,腾起的融融白烟将整个有凤来仪笼罩在一片悲惨不详的云雾之中。寝室内外一片肃静,就连平日侍奉江嫔的宫女都压抑着惊恐不敢哭泣,在慧贵妃冷酷的注视下只敢红着眼圈无声忙碌,生怕一个行差持错,便替那未出生的小皇子垫了棺材底。

眼见得明黄的九龙大辇停在宫门外,慧贵妃迎头跪倒在廊下接驾,被皇帝一把扶起,皱眉道:“这样的天气,为何等在外面?”他伸手替她拂去肩上脸上沾染的一点残雪,皱眉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慧贵妃长发半绾,只简单的簪了几支黄金压发用来固定,面上亦只施了淡淡的薄粉,周身用一件狐皮长袄从头裹到脚,行动之间可以看见里面简单穿着绣折枝梅花的锦缎常服,可见也是半夜被惊醒匆匆而来。她的眼光飞快的在随驾而来的云熙和我身上一转,口中已然利落答道:“适才麟趾宫的宫人来报江嫔身体有恙。臣妾赶到时,太医回报说是小产了。江嫔对臣妾颇有顾忌,臣妾不想让她心有不安,故而候在外面。”她抬眼看了看面色铁青的皇帝,温婉安慰道:“血房不详,皇上还是不要进去的好——江嫔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万望皇上节哀,保全龙体事大。”垂头又轻声道:“事关皇嗣,臣妾不敢隐瞒太后。”

皇帝锐利的眼风扫过有凤来仪一干进出人等,沉声道:“侍奉江嫔身孕的太医何在?”

两个人影匆匆从殿内奔出,“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借着通明的灯火,我看见太医院院判李道远满是汗水的脸上神色凝重,另一个面生的太医则是浑身抖作一团,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皇帝眼帘一挑,对李道远说:“你说。”

李道远应声回道:“回禀皇上,江嫔小主突然见红小产。老臣赶到时胎儿已经滑出体外,小主眼下昏迷不醒,脉象虚弱,出血不止,已有血崩之势。”

“江嫔的胎相一向稳固,又过了三月之期,怎会突然如此!?”慧贵妃厉声喝道。

李道远不敢隐瞒,老实道:“臣不敢欺瞒圣上,江嫔小产,似有用药的痕迹。老臣方才为小主请脉,发觉小主早有用药保胎的痕迹,而并非如章大人所言,胎相稳固。”

“你就是章明启?”皇帝脸色越发难看,冷冷看着下方另一人道:“江嫔自有孕以来便一直由你来照顾,你老老实实交待,若有半句假话,小心你项上人头!”

天气寒冷,章明启却蒙着一头一脸的汗水跪在地上缩一团。原就抖得跟筛糠一样口不能言,如今皇帝发话,更是惊惧的无以附加,生生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颤巍巍将前因后果吐了个干干净净:“臣不敢隐瞒,臣有罪——江嫔小主受过曼陀罗药香熏染,原本不易怀上龙胎,即便受孕也极难安然生产。臣一早已对小主言明,谁料小主拿臣一家子的性命要挟,要臣对外声称胎相安好,暗地里偷偷替她保胎。小主这一胎保到四个月已属不易,今日见红小产,臣万不得已才用红花催产,将死胎娩出体外,否则小主性命难保——臣有罪,臣实在没有办法!求皇上开恩,饶了臣吧!”

跟在云熙身后的旋波闻言,疯了一般扑出去对章启明又打又踹,厉声尖叫道:“——你胡说!我家小主明明一直都很好!是你!是你收了好处拿红花来害我家小主!是你!是你!”话说到一半,就被赵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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