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口结舌,原本找好的无数理由一个都说不出口。云熙啊云熙,必要时我宁愿为你去死,却无论如何做不到为了你去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男人——你明知道夏冉为人,明知道我是不愿意的!

云熙见我不语,只当默认,便将原本拿在手上的荷包塞进我掌心:“这是夏大人落下的,上面脱了几针,不如你绣个花样送还给他。”

我将荷包紧紧攥在手心,眼眶一热,几乎掉下泪来:“小姐——”

“去吧,”云熙呼出一口长气,道:“莫知的茶怎么泡到现在?说了这些话,我是真的渴了。”

她越来越像一个主子,闲谈之间凉薄的拨弄手下人的命运。一个不经意的侧首,便与这满屋的精致华丽深深融为一体,密密不可自拔。

我心中不胜寒凉,憋着一汪眼泪在房中呆坐。直到黄昏时莫知来劝我,说了一句:“小主叫我来宽宽你的心,倒不如你请别人来宽宽小主的心,你们主仆两,都是一个脾气——倔!”

此话如醍醐灌顶,终让我想到了对策。

莫知说得对,云熙虽然有自己的主意,却并不是油盐不进。这事情上她屏蔽了我的意见,并不代表别人的话她也听不进去,端看说话的人是谁,和如何去说罢了。

在这宫中与云熙亲厚些的,往近了说自然首推明月公主,再次便是后宫大封时晋为贵人的黄氏。往远了说,慧贵妃的永春宫也是云熙经常进出的地方。然而仔细想想,这三人皆不是合适人选——明月公主尚未出阁,这种宫人婚嫁之事如何管得。黄贵人心思细腻又颇有口才,固然能说动云熙。然而同为妃嫔,让她得知云熙有结交太医的心思未免有授人把柄的危险。永春宫亦然,且慧贵妃此人九曲玲珑,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轻易招惹。

思及此不免有些灰心,眼光四处乱晃,不经意看到那件白底红纹的新衣,忍不住叹了口气——罗衣织成带,堕马碧玉篸。此时节,却哪里有春光大好的心情。罗衣罗衣,我猛然想起——罗衣家的小姐,东宫的新主,太子妃吴槿,正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交情上自不必说,身份上她是东宫之主,万没有与云熙争长论短的必要。只要她愿意开口为我说话,云熙必然不再如此坚持。

暗自欢心一阵,又犯了难。太子大婚之前吴槿住在,尚可以求见。如今,虽然东宫与太极宫只隔一道通训门,然则太极宫与东宫严禁私下走动,故而禁军守卫尤其森严。宫中规矩,除太子每日早朝可走通训门,其余人无诏不得往来其间。

想见吴槿,除非等她奉诏进宫,否则便难于上青天,可如今情势,我又如何等得?

思来想去,只能豁出命去求一求日日进宫面圣的太子,或者尚有可能见上吴槿一面。

打定主意后,心情反而好起来。顺手将夏冉那只荷包拿来翻看,心道此人果然极其注重身外之物,一个荷包都要镶金缀玉。我随手绣上半朵并蒂莲花,待到第二天一早,拿着荷包推说金线用完需到内务府领些来,跟云熙告了半天假。

云熙正由得莫知为她盘发簪花,黑而长的头发用蘸着玫瑰发油的白玉梳子一绺一绺细细篦过,盘成精致的发式。她忙于选择额前花钿的样式,只匆匆斜眼扫过我手中绣了一半的莲花,便笑语嫣然打趣道:“莫忘也有女儿家的心思了!我若不让你去,岂不是要遭你暗地里埋怨?去吧去吧,省的说我挡你的好事!”

我配合的红了脸,回屋换上一身普通宫女的衣服,便匆匆往太极殿方向跑去。

算到大约下早朝的时间,我猫在殿前的白玉栏杆下,看一位位大人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走出太极殿。好容易挨到最后,终于等到那个清俊的身影缓步走下白玉阶。

因是早朝,故而太子身着绣四爪云龙朝阳出海图的明黄广袖大袍,以紫金白玉冠束发,在旭日映照下光华四射,整个人如拢在一团金光之中,走到哪里都耀眼绝伦。我暗想无怪乎就因为回他几句话宫里就有流言,这样光风霁月的人物,本身就是是非。

如此,到底不敢大喇喇跑到跟前求告,只好拉开一点距离远远的跟着,希望他走到人少的地方才好上前说话。跟了一会儿,眼看他并非急于出宫,而是往慈宁宫方向走去,心中一喜,暗道天助我也!

又偷偷跟了一会儿,眼看他上了一道金水桥,四下宫女太监施礼后匆匆而过,并未停留,心道是个好机会,我将心一横,低着头,脚步如飞的往桥上快步小跑而去。

谁料还未上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宝蓝色的身影不偏不倚拦在我面前。若不是我及时停下,只怕就要一头撞上去。

“站住!”身影手臂一展将前路封死,我讶然抬头,正看见太子爷金光闪闪的背影消失在金水桥上。眼光一转,又看见拦着我的那人胸口上绣了好大一只金鳞巨蟒。我不用多想,本能的矮身行礼道:“见过三殿下。”

头顶男声朗朗笑道:“我说我不会认错人便不会认错——二哥你来看看,是不是那天落水的小宫女?!”

我心中咯噔一下,隐隐知道不好,侧目便看见一双黑底错金二色海牙纹朝靴不急不慢朝我走过来。一把低沉耳熟的男声缓声说道:“是又如何,你忘了父皇怎么教导你的?”

“不过跟个宫女说说话罢了,这有什么——你,抬起头来!”

当真流年不利,我兀自哀叹,不得不硬着头皮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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