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白雪不停的降到了年末,北边几座城镇也确是因此遭了雪灾,无论赵尚衍如何想,效果怎样,这救灾的财物还是循着旧例往拨了下去,其实不止北边,便是这位于国之正中的盛京,京畿重地也冻死了不少居无定所的乞丐流民,不过好在随着新春临近,雪下得到底小了些,而同时到来的大年,多多少少还是冲散了些这个冬季的寒冷,带来了新一年的祈望。

皇宫内,在贺贵妃与静娴两人的主事下,都已准备好了宫中年夜的家宴,而这次的大年除了辞旧迎新外,也意味可以听到另一件算得上喜事的消息,卫皇后的百日国丧,也借着这时候,提前几日解了。

也因着这缘故,年三十晌午,静娴便张罗着给长公主赵烟儿脱下了这几月来一直穿着的玄衣,换上了一身合适宜的朱红色棉裙夹袄,衣上绣着精致喜气的年年有余、莲花如意,再加上同样镶着白狐裘边的绯红色斗篷,发辫上系的的成套小指大小的珠花,将赵烟儿本就眉目分明的五官衬的更加白皙灵秀,若不是面上眸里的神色实在是冷淡了些,便真是如同年画里跳出的娃娃一般惹人喜爱了。

不过即便如此,静娴瞧着换了衣服的烟儿也觉得瞬间可爱了不少,不禁笑着弯腰抚了抚她面颊,满意的笑着:“瞧,这样子多好,小小年纪就该这般才对,莫要总板着脸,一丝人气都没了。”

赵烟儿睁着圆亮的黑眸,闻言皱了小小的眉头,歪头侧了下脸,从静娴的手里闪了出来,过后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抿着唇点了点头,像是答应。

静娴见状笑得更欢,这几月来点点滴滴坚持不懈的对烟儿亲近示好终还是有了些用,到底不过是个刚到十岁的孩子,便是性情怪异了些,却还是能察觉到别人对她的善意,这近百天相处下来,虽还是一句话不说,却对静娴的话多少有了些反应,点头摇头,皱眉不满,这些都已能从面上看得出来,比起刚来时偶人般的死气要强的多。而这种转变,无论是对赵尚衍,还是静娴赵恩,自然都算是乐见其成。

赵恩在后瞧着,满是褶皱的面庞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上前拉起了赵烟儿的手对静娴笑道:“今日事多,老奴便先带着公主回去歇着,不打扰娘娘了,等到了时辰,再来寻您一同去赴宴。”

静娴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般接着低头向赵烟儿问道:“烟儿今晚要给你父皇的贺礼可准备好了?”

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矩,三十晚的年宴上,皇子公主们要为父皇送上份亲自准备的贺礼,皇上则会回些金锭福锁、刀剑笔墨一类的小东西,以示激励,说是要亲自准备,但如今宫里孩子最大的赵烟儿也不过十岁,按着以往的习惯,最多不过是送些自己亲手写的字画一类,若是柔婉那般年纪小的,说句吉祥话便也算是贺礼了,不过是讨一喜庆的彩头。因此静娴也并没有将这当做一回事,帮烟儿准备,这时想起才随口一问。

烟儿闻言一愣,接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静娴也就放了心,等着她出去自个也进了内室开始收拾着服饰妆容,毕竟像这般正式的家宴,要打扮出合宜的姿态也不是件简单事,要耗费的功夫不少,不能再耽搁下去。

日头渐渐往西移去,静娴最后往发间插了枝金钗,左右看看还算满意,便起身叫上了烟儿,一同往今晚宴会的清平殿行去。

绿柳早已在这准备着,以防会出差错,除了她和一些准备的宫人外,旁人还都未到,绿柳瞧见静娴上前行了礼,面上已很有些有条不紊的稳重,轻声开口:“主子,都准备妥当了,没旁的事。”

静娴点点头,行到右首第一位坐了下来,刚让烟儿也在她身旁坐下,门口听见了不少人的脚步与金玉相撞的声响,抬眼一看,正是一身正装的贺贵妃,身后跟着大皇子赵泽书,看见后静娴脚步一顿,接着还是昂首挺胸的坐到了静娴对面,从眼底瞧了她一眼,忽的轻笑一声,语气不屑:“淑妃还真是春风得意很啊!”

静娴闻言答应般的点点头,笑着看着她:“哪里,不过得了皇上几分怜惜罢了。”

这话与其说是自谦,倒不如说更像是炫耀多些,贺贵妃自然能听得出这意思,当即冷笑了一声:“妹妹还是年纪太小,少不知事,难不成还当真以为凭着皇上对你的几分宠爱,便能与本宫分庭抗礼了?”

静娴挑眉,却是不置可否的将目光转向了正中的主位,话含深意:“这番话,等得娘娘能坐到上面的位置再来教训臣妾不迟。”

主位的位置自然是给赵尚衍留着的,而除了皇帝,能坐在主位旁的自然只有母仪天下的皇后,贺念络如今就算已成了有“副后”之称的皇贵妃,却也到底还不是皇后,还没有坐到赵尚衍身旁的资格,贺念络闻言一愣,却又接着带着傲然的神情拂了拂颜色鲜亮的上衣,慢悠悠的开了口:“先皇后的国丧可是已然除了!”

国丧除了,也就意味着可以再立新后,殿中凡是有些脑筋的人自然都能听出这话里隐含的意思,一时间皆是静默无言,倒是贺贵妃身边的大皇子赵泽书,面上像是忽的有些动容,坐立不安的动了动身子,紧皱了眉头。

宫中孩子皆早慧,大皇子能听出这意思倒也正常,只不过这反应倒是实在有些有趣了……静娴看着他笑了笑,也不再多言,没过多久旁的妃嫔以及赵尚衍的姐姐也带着她的驸马陆续到了,招呼说话,殿内也便渐渐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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