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蓼风轩一事,青羽老实了许多,再不敢四处乱晃。接下来几日没听见女院那边传来什么消息,雩归也没来寻过自己,才松了口气。空下来的时候,常常去纸坊寻云栖说说话。云栖对这位新认的妹妹疼爱有加,时常与她厮守整日,青羽便觉得文澄心看着自己的目光愈加寒意森森。
这日她又寻到纸坊,蹑手蹑脚到了云栖身后,还未及靠近,云栖已温言道:“地上湿滑,这么踮着脚,当心摔着。”
青羽泄气,偎进云栖怀里,“姐姐当真神通,什么都瞒不过你。”
云栖揉揉她的脑袋,“五官本相通相辅,如若一种欠缺,其余几种反倒更为敏锐了。”
青羽搂着云栖的手臂紧了紧,“姐姐放心,我一定寻到方子,治好你的眼睛。”
云栖抚过她的长发,“一切天意,小羽不要强求了。”
长亭迈入前院,抬眼就见青羽撒娇般腻在云栖的怀中,云栖正微笑低语,仿佛在宽慰她。
“小羽再这么腻腻歪歪,要被山主笑话了。”云栖一双妙目转向长亭的方向。
他见那目光如琉璃般晶莹流光,不觉心中一赞。再看那青羽慌慌忙忙从云栖怀里钻出来,止不住笑意。
青羽见身后长亭一身茶白色长衫,清俊儒雅,凝目含笑望着自己,惊异地扯了扯云栖的袖子,“姐姐如何得知是山主?”
云栖柔声道:“识人未必用眼,可凭声可意风动抑或其它许多感识......”
青羽很自然地想到他身上草木润泽的气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忽又觉得何处颇为不妥,顿时脸红了起来,垂目望着自己的脚尖。
长亭没放过她的一丝表情,见她起初惊讶到凝神思考,再到脸侧一抹羞涩隐隐,心下了然,不觉欢愉,“云栖姑娘果然玲珑剔透,在下实是佩服。”他欠身道。
云栖欠身回礼,继而轻拍青羽的手背,“小羽可是口渴了,与山主一起入内喝一杯茶怎样?”
青羽感激她解围,正待应诺,长亭抢先道:“今日原本来寻文管事出游,他不在院中,外面车马现成,你们若有兴趣不如随我去白麓北侧赏桂。”
青羽喜出望外,急忙看向云栖。云栖听她发间簪珠叮咚有声,知她必是雀跃不已,微笑道:“那便有劳山主了。”
三人乘车一路南行,数里外便触清馥。入径琼树珠英,香满幽境。
青羽急不可耐下了车,忙忙地收了一袋花瓣。一旁侍从已提了山泉而来,在花枝沉沉的桂树下设席,起炉烹茶。云栖要了青羽存花的香囊,摸索着取出一些,凑到鼻尖闻了闻,挑出几瓣嘱青羽在茶汤初沸时洒下。
长亭见她选出的皆为金桂,虎爪初形,色泽金透,眉心几不可见的微皱,又迅速恢复常色。
青羽抿了浅浅一口,只觉五内芬馥,神情清越,赞不绝口。摇晃着云栖的袖子,央她教自己如何辨识入茶的花瓣。云栖微怔,轻声道:“我只是随意挑选,并没有什么特别。”
长亭又斟了一盏递给青羽,“小羽可要听个故事?”
青羽立刻撒开云栖的袖子,接过茶盏,“当然啊。”
他挥手示意侍从退下,自己往那炉中添了几条新碳,炉火立时明灭有色,“南朝梁国之变,可曾听说?”眼风扫过云栖,见她忽然僵直的身躯,和努力掩饰的镇静。
青羽点头,“南朝七国,曾以梁国最为富庶强盛,后一夜为北周所灭,现为北周南都。至于如何亡国,好似......好似并没什么确切说法,至今众说纷纭。”她抬头望向他。
长亭眼眸掠过远处桂影重重,“南梁几代明君,可惜一朝毁在梁宁王一人之手。”
“虽说灭国,听闻并无甚多杀戮。”青羽眉头微皱,未留意到身边云栖长久的沉默。
长亭的目光轻飘飘落在云栖的面容,她轻抿的唇角,有着极其细微的惶恐与遮掩。
“那日梁国长公主被梁王献于周王为祭,得以保全南梁百姓免遭杀戮流离之苦。”长亭的目光停留在她的面容之上,缓缓道。
青羽双眸圆睁,“南梁长公主?世传才貌冠绝南朝七国。梁王竟将自己亲妹妹献为祭祀?如此亡国也算天诛地灭。”她愤愤道,转眼望向云栖。
云栖双手紧握着裙摆,指尖发白,目光空茫,惶惶落在面前风炉之上,容色少有的苍白伤痛。
“姐姐怎么了?可有何不适?”青羽只当她受了山间寒气,欲伸手搭向她的腕间。
云栖轻轻避开,“世人多有无奈,世事皆有因果,躲是躲不开的。”
青羽见她言语飘渺神情恍惚,急忙望向长亭,他正不急不忙添水滤茶,抬眼间示意她莫要出声。
倏而风过,金色的桂子簌簌而落,映着她水绿色的裙裳,晶莹耀眼。青羽细细看着她的面容,竟是觉出不同往日的雍容高华。
云栖静默许久方缓缓道:“皇兄昏聩,治国无术,大权早落入辅宰之手。辅宰贯有反叛之心,与北周暗通曲款,引狼入室。”
“皇......皇兄?”青羽手中杯盏一晃,茶水泼了一手。
长亭递过方帕,见她仍怔怔望着云栖,索性拉了她的手过来仔细擦拭。
“北周与南梁数十年前衡水一役,当时为我叔父统帅三军,大胜北周,擒北周太子,俘虏千余。此番北周灭梁,我皇兄担心死无葬身之地,将我骗至中宫,当着百官将我进献。”
长亭只觉掌中双手愈发冰凉,抬眼瞧她,青羽满目痛色,望着